2024年2月21日 星期三

【思念之情】劉又瑋/母親的農民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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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有本經 【思念之情】劉又瑋/母親的農民曆
【生活趣聞】張素晶/老歹命
【佳節回憶】廖韻芳/八寶年糕情意濃

  家家有本經
【思念之情】劉又瑋/母親的農民曆
劉又瑋(台北市)/聯合報
母親的農民曆。圖/陳完玲
二十幾年來,隨著每三、四年就重複進行的跨國搬家過程,家中的幾千本藏書也跟著顛沛流離,不是收在搬家用的紙箱中長久不見天日,要不就是被我們兩度留在先生於家鄉比利時租用的倉庫中七、八年,沒跟上我們前往世界其他國度旅居的行程。有的童書及雜誌等,甚至在我們搬往下一個暫居的國家前,就被或送或捐或丟地處理掉了。

唯獨這二十幾本來自各年份的農民曆,總是跟著我們喜愛的書本,在每一個家的書櫃上被珍重地闢出空間擺放,如同寶貴的藏書。

這些農民曆,是母親每年伊始在老家附近的觀音廟或工會拿回來的。

每一年母親都會慎重地到廟中為家中成員依生肖的需要安太歲、點光明燈,也帶回多本當年的農民曆,一一交給五個子女。曾長年從事園藝業的媽媽,也很重視職業工會製作的農民曆,因此每次我回台時,都會拿到她為我準備的兩個版本的農民曆。

母親總在將農民曆交給我時,不厭其煩地告訴我農民曆不僅是參考日子吉凶的黃曆,還是好用的生活百科全書,一邊翻開書中的各個頁面,指給我看諸如「簡易急救常識」、「現代人易患疾病一覽表」、「人體應補充的營養素」、「生活健康守則」,甚至「災害防救」等資訊,還有「國際電話國碼表」、「台灣郵遞區號一覽表」、「常用賀詞」等,的確如同一本薄薄的簡易百科全書啊!

結婚、生子等人生大事都在歐洲完成的我,關於育兒、理家等要務均自己摸索學習,缺乏參考的典範。在二十年前兩個兒子尚年幼時,甚至和先生開始過起四海為家的生活。在歐、亞、美諸國漂流的過程中,沒有任何支援與幫手地勉力當個賢妻良母,難免偶爾生出力有未逮之感。這時平素獨立且逞強慣了的我會打電話給媽媽,向她請教育兒之方,或烹飪、保健之法。我心中一向如同全人的媽媽,會慈愛地一一為我解答,她溫煦的寬慰話語更穿越千山萬水,傳到我或忐忑或擔憂的心中。

「關於小歐容易嘴破和牙齦流血的問題,妳去拿我上次給妳的那本農民曆,翻到最後,裡面有說到是缺乏哪種維生素的關係,還有應該多吃哪些食物補充這些維生素。」媽媽說。這時我便會覺得每年從她手上拿到的那些農民曆,果真大有妙用。

母親多年來從不間斷為我準備的農民曆,停留在2016年。

那年在我帶兒子回台過暑假,再返抵僑居地之後的一個月,媽媽突然離世,我不但沒見到她最後一面,連再見的話都來不及說。我和爸爸、弟妹們翻著媽媽給的農民曆,為她挑選做法事與告別式的吉日。從那之後,每年的農民曆便從我的生活中缺了席。

最近為可能即將再度到來的驛馬星動整理家中物品及書籍時,撫著書架上的一列農民曆,心中想起媽媽曾對抱怨著難以擁有安定生活的我殷殷開導的智慧之言:「隨遇而安,每個處所都是好方位;從容面對變動,天天都是好日子。」

母親的農民曆,不僅是一本本的參考資訊,也是她指點女兒渡越遼闊人世江洋的眷顧之舟。□


【生活趣聞】張素晶/老歹命
張素晶(新北中和)/聯合報
與我相差兩歲的弟弟是獨子,姻緣來得很慢。記得他辦婚宴時,我與念國中的女兒幫忙負責收取禮金與繕寫賓客的姓名。

弟弟與孩子的緣分亦延遲了。婚後第十年擁有第二個寶貝女兒,同年我女兒也大學畢業了。

老媽想遊說媳婦,再接再厲拚第三胎生男。弟弟淡定回答,同班同學有的早婚都準備當阿公,「我卻老來再當阿爸,有需要老歹命嗎?」老媽一時語塞,從此斷了殘念。


【佳節回憶】廖韻芳/八寶年糕情意濃
廖韻芳(新北淡水)/聯合報
擔任吳校長的下屬六年,她不只是長官,也是關懷我們全家的和藹長者。

十四年前,我由導師轉任行政主管,同年女兒到美國讀研究所;隔年寒假,我們打算到威斯康辛陪她過農曆年。臨行前,吳校長拿著八寶年糕到家裡,說:「帶去和女兒分享,這過海關沒問題,說是cake就行了。」

喜氣的紙盒上只印了一行電話號碼,她說是向認識的眷村老奶奶訂的,黑糯米包著香濃豆沙,加上滿滿的紅棗、桂圓、松子、核桃……在冰天雪地中品嘗用電鍋蒸透的年糕,撲鼻而來是香醇的故鄉情味。此後,我每年都有一個八寶年糕,成為年夜飯賓客讚不絕口的佳肴。

吳校長在六十三歲罹癌,治療後回到崗位,如常每周舉行會報,推動學校重要決策;在盛典時,禮堂布置繁花,她只淡淡地說:「我現在都聞不到花香了。」兩年後她退休,搬離宿舍,除夕前的傍晚,在廚房忙碌的我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原來她要先生載她來宿舍,一盒年糕切塊分給其他同仁,一盒由我家獨享。

接著的幾年,我都提早買好甜食,和吳校長相約探望,她總是笑著說:「我訂好年糕了,妳正好來拿。」

五年前聽聞她已經在家做腹膜透析,校方每年舉辦的退休人員餐會,她仍會前來,對眾人的關懷依舊。大家開心的是,她在美國工作多年的兒子舉家返台,家人距離不遠。

疫情期間,怕傳染病菌給吳校長,我都是將禮物放在大樓的管理室,管理員會遞給我同樣喜氣的年糕。兩年前的小年夜,她和家人在餐廳吃飯,我趕到餐廳聊了幾句,親手接過我倆都很珍惜的八寶年糕。

吳校長離世已近兩年,每到除夕前,我總會想起老人家孱弱卻帶給周遭愛和力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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