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書:高瀨隼子/著,涂紋凰/譯《好孩子的哈欠》(皇冠出版)
有了一場夢幻美麗的婚禮,就會永遠幸福嗎?
奏不參加婚禮,就算是好友小莉的婚禮也不參加,因為她在婚禮上所感受到的並不是美好,而是噁心。
新娘挽著父親的手臂往前走,然後被交給新郎,一個女人從一個男人的手裡被換到另一個男人的手裡,讓新娘變得像物品一樣,這不噁心嗎?
切結婚蛋糕的儀式象徵著新娘會一輩子做出美味的菜肴,新郎則會讓新娘此後衣食無缺,好像男女的結合就是這種低階的生存層次,這不噁心嗎?
新娘哭著感謝父母,新郎卻什麼話也不說,因為結了婚之後,新娘的家就是夫家,所以是告別父母,必須哭一哭,而新郎無所謂,反正自己的家還是原來的家。結婚彷彿是一場人口販賣的合法過程,新娘從此成為新郎的奴隸,這不噁心嗎?
每次參加婚禮,奏總是強忍著極度的不適,很難不去感受以上種種,對她而言,婚禮上賓客們此起彼落說著「永遠幸福」,聽起來就像可怕的咒語。
這是高瀨隼子在〈永遠幸福〉這個短篇裡,藉著奏的視角對婚禮的意義所提出的質疑。
「噁心」是高瀨隼子創作的動力,她曾經在一場與其他作家的座談中說過:「作為一個女人,有很多很多很多事情都讓我感到厭惡。」因為厭惡而產生的噁心,讓她不吐不快。
就像婚禮中的種種,那些虛假的儀式感中充滿了對女性的貶低,表面的夢幻,背後是婚姻對於女性的剝削,有什麼幸福可言呢?而她的不以為然與不吐不快,寫成了這則短篇小說。
高瀨隼子繼芥川賞得獎作品《願能嚐到美味料理》之後,寫下《好孩子的哈欠》這本新作。本書共有三個短篇,除了〈永遠幸福〉,另外兩篇分別是〈好孩子的哈欠〉和〈供品〉。延續了前一本書的風格,這本書也對許多看似理所當然的事情提出了質疑。
應該維持表面人際關係的和諧?還是應該真正坦率的做自己?在集體文化與個體自由之間該如何選擇?
就像未婚的女人總是嚮往著屬於自己的婚禮,相信那將是自己此生最美的一天,努力把自己餓瘦然後塞進小尺碼的禮服,但是那一身白紗究竟是公主的裝束,還是裹著屍首的殮衣?從此到底是走進婚姻還是走入人生與愛情的墳墓?有這樣的想法是不是不合群?當不想參加好友婚禮的時候,可以坦然說不去嗎?對於婚姻的本質感到質疑的時候,可以大聲拒絕嗎?
傳統上,日本是一個以集體主義為核心價值的社會,在這樣的文化中,維持表面的和諧是非常重要的,而這往往是由個人的妥協和壓抑自我來達成,即使心中有不滿或不同意見,也會為了不破壞群體的氣氛而選擇沉默或附和。
但另一方面,個人主義思潮也讓日本年輕的一代對傳統進行反叛,拒絕迎合社會期待。尤其是日本的年輕女性在現代化的浪潮中逐漸覺醒,渴望自由與獨立,不再願意符合社會對於女性角色的要求,但傳統文化的影響畢竟還是依然存在,因此產生的種種壓力與拉扯,也就特別強烈。
身為日本新一代的女性作家,高瀨隼子在這些壓力與拉扯中,在一般人習以為常的生活細節裡,展現出深刻的人性觀察,她擅長捕捉女性在自我與他人之間喃喃自語一般的微妙心理,並從中反映出現代社會隱藏的種種矛盾。
不同於日本許多成名作家都是專職作家,高瀨隼子是一個正職為粉領族的兼職作家,像所有在東京工作的年輕女性一樣,每天早上要搭乘擁擠的電車去上班,中午得煩惱怎麼解決午餐,晚上會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假日則在好好休息以及和閨蜜聚會之間舉棋不定,這使她對於女性在心境與外境之間的矛盾與掙扎感受深刻,因此她的作品也就特別貼近現代女性的心情。
而臺灣社會與日本高度相似,不僅在文化背景、社會結構上有許多共同之處,在人際關係、職場文化以及集體價值觀方面也有許多相似點。因此閱讀高瀨隼子的作品時,故事中的情節和角色彷彿就發生在我們的身旁,令人產生共鳴,也令人反思日常中那些看似理所當然的行為與價值觀:是的,與其滿足外界的期待,或許更該做的是忠於自己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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