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松樹瘦削而沉默。偶爾在風中嘎吱作響。奧拉注意到其中一棵松樹有淺色的疤,那是老樹枝掉落後留下的。樹汁從傷口滲出、凝結,有如琥珀色的血塊。 奧拉走上前,輕輕把手放在樹幹上。「請允許我取一點樹汁。為了隊長的腳。牠受傷了,可能會致命。謝謝你。」
奧拉爬上樹,穿過樹枝。她取出有些生鏽的鋸子。松樹沒有以任何她聽得到的方式表示反對。她鋸下一塊塊拳頭大小的凝結樹液,刀片輕鬆滑入,直到麻布袋裝滿,散發陣陣香氣。
「好了,我拿到需要的東西了。」她拍拍樹幹說。
奧拉停頓一下。她注意到樹皮有一處淡淡的黑色污漬,好像有人用墨水做記號。奧拉搖搖頭。天色漸暗,陰影欺騙她的眼睛。
風勢稍微變大,霧隨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降下簾幕的黑夜。樹林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奧拉小心翼翼低下身子往下望,看到一件顯眼的藍色外套。
一個搬運工人。
她把臉貼近樹幹,緊緊抓住常春藤。
「他在做什麼?」她低聲問。
在尋找什麼。常春藤說。迷路了。
工人走來走去,眼睛看著地面。他小心翼翼移動,看起來很年輕——頂多是個青少年。奧拉覺得他看起來很熟悉—在昏暗的光線裡很難看得清楚。他跌跌撞撞地朝她的樹走來,她聞到他的外套沾有木柴燃燒的煙味,也有河水泥土,以及潮溼、腐爛和發熱的味道。
他沒有看到腳下的樹根,絆了一下,扶著奧拉的松樹站穩。他的呼吸不規則,她可以看見他捲髮下的汗珠,他抬頭看著樹枝,眼睛在潮濕的空氣裡發亮。
奧拉僵住,心臟怦怦跳動。她能感覺到手掌貼在樹上的汗水,她努力保持不動,緩緩閉上雙眼,竭力與森林融為一體。搬運工人嘆了口氣,咒罵幾句,然後——終於,踉踉蹌蹌地離開。
奧拉慢慢從樹枝間往下爬。「你應該提醒我的。」她一邊對常春藤說,一邊檢查樹根。它又軟又黑,就像她切割樹汁的樹皮。
她能聽到溪水流過沼澤的聲音,樹木喃喃低語。
「你們有事瞞我。」她對植物說。
森林沒有回答。奧拉緊握鋸子。她的手在顫抖。
「你們得讓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憤怒的火花在她心中閃爍。但她知道這無濟於事。植物只能說它們看到的,而不是它們感覺到的。
「我會弄清楚的。」她的臉頰發燙。樹枝像手一樣伸到她的面前,奧拉揮手撥開,大步穿過森林。一切都不對勁。花園裡的植物要她來到這裡,但它們無法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松樹上的黑色痕跡,和紫草葉的黑色斑點是一樣的東西嗎?
奧拉發現自己走回海德館。她匆匆穿過草坪,棧橋上有一盞燈在搖晃,橘紅色的火焰舞動著。一艘船繫在那裡,在蘆葦叢中漂浮。她回頭看森林,想知道搬運工人下船走了多遠。
不對勁。奧拉腳下的河邊雜草低語。很不對勁。
她匆忙來到水邊,手穿過長長尖尖的河草莖。
真的不對勁。它回應。
文章出處/資料提供:有樂文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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