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文以載道」的古文推動者韓愈,既是文學家,也是哲學家,他和柳宗元屬同一時期,也頗有交情。柳宗元甚至將兩人對上天的討論,訴之於文字,即所謂的《天說》一文,其中「殘民者昌,佑民者殃」,是許多老百姓對沒有天理昭彰所持有的深刻感受。在《天說》中,韓愈開宗明義地提出他的大哉問:「今夫人有疾痛、倦辱、饑寒甚者,因仰而呼天曰:『殘民者昌,佑民者殃!』又仰而呼天曰:『何為使至此極戾也?』韓愈的第一段話正是目前台灣老百姓的生活寫照,我們同樣受到新冠肺炎病毒和其變種所帶來的病痛所困,在隔離期間我們生活勞苦委屈,許多小市民因沒有生計,甚至還飢腸轆轆。
反觀我們的執政者雖宣稱「超前部署」,結果在疫情的掌控、病毒的篩檢、防護的措施、疫苗的取得等都一再落後。然而這些政府官員似乎沒有足夠的同理心,不知道每位死者的離世,不僅是代表一個數字,更有後面的一個家庭,或是家中唯一的經濟來源。同時他或她的離世,或許和錯誤的決策有關。儘管控制疫情不利,這些官員(殘民者)也沒有因此丟了烏紗帽。他們「嚴格」把關,設立層層關卡,不讓民間順利取得疫苗,但當數量有限時,他們將自己排在優先施打順序的前端,甚至許多可能還想炒作國產疫苗的股價,從中獲利。至於那些民間想要做事者(佑民者),無論是捐贈呼吸神器HFNC的賈永婕、或是快篩試劑的吳宗憲、以至於移動式冷氣機的黃光芹,反而遭殃,成為網軍出征的對象。
這大概就是「殘民者昌,佑民者殃」白話意思所說的,傷害人民者昌盛,但那些想要保佑老百姓的卻是遭殃,也難怪受苦的百姓不免要求問於天,想要一探世道為何極端不合理(何為使至此極戾也?)。因此,韓愈才會在和柳宗元的對話中,指出老百姓最終僅能向老天抱怨,看看是否能夠還他們公道:「今夫人舉不能知天,故為是呼且怨也。吾意天聞其呼且怨,則有功者受賞必大矣,其禍焉者受罰亦大矣。子以吾言為何如?」韓愈認□我們都不懂得上天的道理,才會發出那樣的呼求和埋怨。他認為上天是會聽到這些呼求和埋怨,並對有功者給予大大獎賞,對造禍者進行重重懲罰。
柳宗元的答覆,雖然不是我們愛聽的,卻往往也是現實生活中的情形。他指出:「功者自功,禍者自禍,欲望其賞罰者大謬;呼而怨,欲望其哀且仁者,愈大謬矣。」這句的白話文意思大致是,如果希望天能夠賞功罰禍,是十分荒謬的;向天呼叫埋怨,希望天發善心憐憫他,那就更加荒謬了。如果我們接受柳宗元的說法,就只有認命的份。
不過,我們不該如柳宗元那樣悲觀,認為沒有能力改變現狀。既然老天不一定能夠賞功罰過,但至少在民主體制下,我們手中還有一張選票,可以在選舉中拋棄這些「殘民者」,讓他們不再擁有「殘民」的機會。同時,在他們下台後還要繼續追究責任,才可以讓未來執政掌權者有所警惕。台灣不該是個殘民者昌、佑民者殃的社會。我們如果能夠對政治人物課責,中華民國才會成為一個殘民者殃、佑民者昌的國度。
(作者為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兼任研究員)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