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以報紙或雜誌為主的插畫家,收到作者的文章後,我會從頭到尾咀嚼一遍、兩遍,甚至深深迷戀在其中,文字裡的一幕一幕,就像電影畫面浮現在腦海裡。這時候,我會思考要如何傳遞文中想表達的情緒、怎麼詮釋人物性格、角色演變、時空背景和歷史結構的關係,並且期待準確地觸摸到文章的真實意念和質地。對我來說,文字像在一座花園中的花花草草們,有蓬勃的生命力,絢麗燦爛,鮮明多彩,帶著或淡雅或濃烈的香氣,豐富且多變;插畫呢,則是陽光、空氣、水,可以讓植物成長得動人的要素。
「作家用文字訴說生命故事,我用插畫傳達故事的美麗。」創作是一種跟自己內心對話的過程,創意不會憑空而降,從構圖、形體設計、色彩計畫,背後都有很長時間的磨練和努力,一次又一次地推翻、銷毀、重建,才會有令人滿意的作品。換句話說,要自己先過關才能是「作品」,才能交給業主。
甚至,在交稿後我還常跟主編說:「剛交的圖做了些修改,請用新寄出的檔案。」很多時候,所謂的修改不過就是把畫面中的小物件、小圖案上下對換,或是左右移動位置,或是紅酒色調得更深一點,這點點滴滴都是為了成就一個耐看的畫面。我很享受創作的每一段時間,它帶給我的歡樂是生活中最迷人的部分。
當然,這個職業也跟各行各業一樣,一定有不為人知的苦與樂。多年來的訓練,我慢慢地領悟到「不強求」的重要,當沒有動力、腸枯思竭時,我會從「烹飪」中找尋靈感,把餐盤當畫布,而食材的擺放、醬汁的比例,以及最後撒上點綴的裝飾,就跟畫畫一樣很有趣、很療癒。
創作需要時間和空間,急不得也擠不得,從生澀到熟練,我不停地品味著文字裡情與義、愛與美,逐漸不再感到自己跟故事間隔著文字,而能透過自由奔放的色彩與形體架構,轉換出令人感動的畫面。
我大部分作品是為報紙副刊畫插畫,一年將近五十幅。回到身為一個創作者的責任,我認為除了對顏色敏感、追求形體描繪和筆觸的技巧,還必須有特別的想像力和架構能力。我想對故事和作者的文字負責的同時,也用自己的方式,跟自己對話,內觀心底深處那個女孩的天真和自由。
我常想,一生中該要累積多少幅作品?我的作品裡有見報的、出版的,有在過程中被丟進垃圾桶的,有被封存而至今未面世的,我始終不認為該為了被讚美或被看見而創作,所以即便有時候被誤解或曲高和寡都沒有關係,藝術本就沒有一定價值和定位。我想不隨波逐流,走一條自己的路,確立一個獨特的風格,為夢想和興趣,為心中的情感能有個出口,為了讓人感動而畫。我是浪漫主義的實踐者,生活是這樣,作品更是。
作者簡介:杜玉佩,筆名豆寶,插畫家,平面設計師,曾任職於聯合報,現為色作藝術平面設計擔任藝術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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