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29日 星期日

【文學台灣:苗栗篇 之6】劉素霞/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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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文選 【文學台灣:苗栗篇 之6】劉素霞/山□路
【慢慢讀,詩】綠蒂/顏色
【美學系列──席德進逝世40年紀念展系列1】蔣勳/歷史就是我們自己(下)
【聯副不打烊畫廊】蔣勳作品〈ICARUS素描〉

  今日文選

【文學台灣:苗栗篇 之6】劉素霞/山□路
劉素霞/聯合報
山裡的宮廟。(圖/劉素霞提供)
國道一號中山高經過我家村子,象山。近年才有交流道開通,一分鐘便可達我家。在此之前,我們南下需行車十分鐘到公館,北上更須半個小時到頭份,才能上交流道。以致我婚後從台北往返鹿港婆家,就頗有過家門而不入之憾。當車行125k象山村附近時,我總要小孩注意,往東邊山腰上看,有沒有看到橙紅色廟宇?位置低一點的是孔子廟,高一些的是玉衡宮,阿公就在那裡當班。

我上國中時,中山高風風火火地動工。中山高通車前,台十三線則是我家唯一的聯外道路。

而回我家的村路,就從台十三線岔出一百公尺,過一條小溪,我家夥房就在那裡。先祖來台定居於此,沿著這條小溪與屋後那一片山坡開墾,遠望那片山坡,像一頭大象趴臥,便名象山。這山村,山多田少,連綿的深山裡遍布老林,不宜耕種,但宜伐木,山谷小溪戀戀環迴,溪名就叫枋寮坑溪。它最後匯入後龍溪出海。

初始,夥房附近人煙稀少,開墾的先祖們傳承數代之後,已完全安居落戶,耆老們便在象山山腰成立「大洞堂」,那是供奉關呂張三恩主的玉衡宮前身。它庇護先祖安居,村民賴以求雨避災祈福。村民平日依早午晚的鐘鼓聲作息。遇事更常到宮廟求籤問事,管理委員便是村人敬重的遠近耆老或親友。

先祖樵耕於此遠離市囂,村童普遍失學,於是,耆老們依傍大洞堂成立象山書院,延師授經。教授四書五經,自然得敬祀孔子,期使廟學合一希聖希賢。在恩主公與孔老夫子之外,大洞堂也奉祀玉皇大帝、佛祖、觀音,很自然地儒釋道三教合一了。

到了日治皇民化時寺廟整理,這些鄉民們心靈所寄託的神祇都得毀棄改為日本神社,巡察大人不斷威逼,後來耆老搬出孔老夫子當主祭,改名為孔子廟,禁令神奇地峰迴路轉,使玉衡宮躲過一劫,繼續庇佑信眾。要是哪家孩子多災多病,那就拜請恩主公領為契子,祈使平安長大。哪家孩子要考試要升遷,就來祈求孔子保佑。中元普渡是家戶大事,年終酬神戲,宴請四方賓客,數年一度的建醮大典,還得殺豬宰羊。山村宮廟演繹著名剎古廟的煙火。

小小的山村,因宮廟而招徠信眾。而孔廟是山城唯一的孔廟,也是全台唯一由民間倡立管理的孔廟,更是全台唯一立於山腰的孔廟。民國六十年代初期,孔廟,與玉衡宮分立擴建,玉衡宮位置稍高,鄉人俗稱其為上宮下宮。我回家的村路,因孔廟而有了名字,它就叫孔聖路。

孔聖路過了我家夥房後,爬坡,繞過茶園民家油井與池塘再爬山,就到了孔廟與玉衡宮,以及遠一點點的一貫道宮廟。孔聖路是村路是山路,也是產業道路,沒有巷弄,狀似樹枝,更似鄰里。我幼時膽小,一旦出夥房,只能跟著媽媽上山採茶,或與童伴去茶園牧羊,或隨家人去宮廟拜拜,看一年一次的酬神野台戲……,我上學前的童年,活動範圍不出這條路。

上學後,我必須天天徒步台十三線兩公里。那是從我家門口走一百多公尺接上的主要幹道,面向幹道,往右是北向,老人家習慣說「入」,是入山之意,過了明德水庫後,台十三線便沿著一座座緩丘蜿蜒「入」山。往左是南向,是「出」山,是我上學的方向。再遠些可到苗栗市區,或岔到後龍海邊。此丁字路口時有車禍,以致村民即曾在路口辦理普渡大會,立起石敢當擋厄。

我第一次對這條大馬路有印象,是在我兩歲半的時候。爸爸騎著腳踏車載我去市區醫院探望我病重的祖母。天雨,就在丁字路口急轉往左時,父女倆摔倒「犁田」。兩歲半的我,僅有的記憶就是摔倒了,爸爸一臉著急地抱起我。所幸當時家鄉地偏人少車馬稀,父女只有擦傷。我上學後每天必走這條幹道,行經丁字路口,就會想起父女那次車禍,兩歲半時的記憶,深植腦海。

初始,台十三線兩旁,路樹高大蓊鬱,少有住家。後來,路樹砍了,道路拓寬了。一間間的台資或中美合作的工廠蓋起來了。有玻璃工廠、製茶工廠、自行車廠、陶瓷廠。

有一段時間,媽媽也在玻璃廠上班,放學時,我會看到媽媽在工廠門口搬運玻璃製品,賺取一天35元的薪水。那時候,爸爸正在籌資建製茶工廠,製作老田寮茶,廠址就在我上下學必經的台十三線上。爸爸與親友合資,機器還遠從日本進口,曾引領全縣風騷,轟動過一陣子。

上國中時,有一次,校園裡喧騰著行政院長蔣經國蒞臨本鄉的訊息。師生們都想一睹這位神話般的親民院長,一心希望他來學校視察。我們心裡預演著一些相遇時的歡騰。

回到家,聽說我們的茶工廠接待了行政院長及其他一些大官。院長還幫我們工廠製的茶品命名為明德茶。從此,老田寮茶改名明德茶。它曾經是台灣凍頂茶、文山茶之外的另一名茶。

後來,孫運璿、李登輝也來過幾次,我們的工廠掛起幾幀照片,其中一張團體照,孫運璿在前排中,爸爸也站在前排,李登輝則站在眾人之後。這相片著實讓我在同學之間虛榮了好一段時間。

上學兩公里的路程,哥哥姊姊在國中以後就騎自行車代步,後來弟弟妹妹也騎車,獨我徒步九年,走出一雙粗壯小腿。

回想小四某天放學,在教室前整隊時,我突然回教室取物,在匆匆返回路隊時,卻被走廊上疾馳而來的腳踏車撞上,老師同學眾目睽睽這場意外,卻來不及阻止。瞬間驚叫四起,人車倒地,物品散落一地。我穿著百褶裙,膝蓋劇烈碰擊水泥地,而皮破血流,甚為嚴重。

老師安排我去附近診所擦藥。沒有拿消炎止痛藥,也沒有包紮。我被同學攙扶到家時,爸媽工作未歸。我坐在餐桌前寫作業,把百褶裙拉到膝蓋上遮住傷口,不敢告訴家人。我咬牙忍著鑽骨陣痛,不時用指甲去鍼壓傷口附近,好使傷口的痛感輕些。我表現得很好,沒讓爸媽察覺。或許是他們發現了,但沒有傷筋斷骨,覺得只是小事一樁,鄉下孩子,哪個不是三天兩頭,破皮流血的?

我帶著膝蓋的傷口,每天跛行兩公里上下學,傷口不斷迸裂流血,一個多禮拜後才結痂,痂掉了,左膝上兩個硬幣大小的疤,把恐怖的記憶牢牢圈印。

很久以後,我才發現,我竟然害怕騎腳踏車,找各種理由拒絕學騎車。從此,我就成了鄉下小孩極少數不會騎腳踏車的異類了。

國中時,同學們來自鄉內各村,遠到的,像從明德國小來的,大都搭客運上學。我家到學校,是客運一站的距離,到客運站還要反向走三四百公尺,搭客運並不方便,我不會騎車,自然只得走路。

到了國三,放學後還經常留校自習到天黑。台十三線路邊,有公墓、池塘、樹林,有中山高施工處,有下班後關了燈的工廠。走在沒有路燈沒有月色的夜路上,是有些膽戰。一次,我就鼓足勇氣,奢侈地搭客運回家。其實,那次是我第一次一個人搭客運。我怯生生上了車,連客運有哪些種類、班距、路線、票價都還不知道。

我以為所有北向「入」的車都可以搭。結果悲劇就發生了。我搭上我家象山不設站的客運車。待發現已過站,司機也很無奈地拒絕我的停車要求,我眼巴巴地看著我家越離越遠。終於到了明德站,我頹然下車,往家的方向走。這一段路比學校到我家還遠,夜色更黑,路上行人更少,路兩邊更荒涼。我欲哭無淚,懊惱地想咬自己。

我不得不向路邊店家借電話,打給還在工廠忙碌的爸爸。當爸爸騎著鈴木機車出現在黑夜中時,我差一點哭出來。

後來,我負笈台中。周末、假日,爸爸總是從山上茶園,從自家工廠,騎著鈴木隨召隨到接送我去火車站。台十三線成了我與爸爸每個禮拜的親子熱線。我穿著整齊坐在後座,扶著爸爸的肩膀,聞著從爸爸身上飄來的汗味,我總有想哭的感覺。

一輩子住在山村的爸爸,卻把我越送越遠,先台中,後台北。後來我走國道比走孔聖路還頻繁。終致出嫁過家門而不入。

爸爸從茶工廠退下來後,便到玉衡宮當管理委員。當午晚的鐘鼓聲響起,我們知道那是老當益壯的爸爸奮力敲打的。節奏明快穩定,讓人聽了有安心的感覺。當我買房買車時,爸爸在廟裡幫我擇時,祈求平安。每個孫子女要考試時,他總是幫忙點光明燈。回娘家時,我們一定會特地去宮廟,探望管事的爸爸。要收假返北時,也會特地去宮廟,跟爸爸說再見。爸爸在宮廟管事,彷彿宮廟也安頓了遠行的遊子。那樣的日子,安心又踏實。

爸爸曾在丁字路口出過幾次車禍,頭破血流、傷筋動骨。癒後仍有些痠痛的後遺症。年過八旬後仍在宮廟管事,有一次,普渡時,我看見年邁的爸爸站在梯椅上,敲鐘打鼓,頓時讓我嚇得心跳亂了幾拍。我緊急斡旋,後來換了年輕的表哥上陣。

爸爸離世後,已退休的哥哥也走進宮廟協助,與堂哥表哥堂叔們一起接續前人在宮廟的事務。孔廟的祭孔大典,象山書院的各種講座與競賽,玉衡宮的祈福普渡,便利的交通,把半山腰的宮廟與普羅塵世緊緊相繫。

我們的山村雖遠,也近。


【慢慢讀,詩】綠蒂/顏色
綠蒂/聯合報
櫻桃嫣紅 因春

芭蕉翠綠 因雨


夕陽晚紅了沙漠

長日湛藍了海洋


雲飄逸而白

雪純粹而白


玫瑰因愛而紅

歌因悅眾而紅


哀矜是高貴的色彩

諂媚是卑鄙的顏色


月色淒白了你的哀傷

狂濤暗黑了風的憤怒


雪白 □鴿子白 □野百合也白

天藍 □貓眼藍 □我的星也藍


灰濛的歸程

滄桑了古道流失的歲月

償還給原鄉初心的原色


我 □在淡泊中

孤寂成遺世獨立的島嶼

詩 □在遠方禪坐

坐成無色無相的隱喻


【美學系列──席德進逝世40年紀念展系列1】蔣勳/歷史就是我們自己(下)
蔣勳/聯合報
一九八一年,知道生命只有最後的幾個月了,席德進像演戲一樣安排自己的生日,他是愛演戲的,他也真的演過戲,接近六十歲,留著鬍髭,有一點野,他很高興別人說他長得像好萊塢明星查爾斯伯朗孫。穿著大花襯衫,瀏海披頭,騎著摩托車,追逐剛從鄉下到台北打工做勞動工作的男孩,黑夜公園搭訕連住處都沒有的都市流浪者,城市繁榮邊緣的野孩子,他彷彿看到自己的青春,疼愛他們,為他們畫像。

情慾卑下嗎?不被情慾制服嗎?他或許也這樣問過自己,牆上的自畫像依舊貌美如花,他苦笑著,想起又是該喝膽汁的時候了。

一九八一年六月,他提前給自己過六十歲大壽,好像不甘心,要刻意大擺排場,他穿了一套滿清的官服,花團錦簇,鎂光燈不斷,隔日媒體都大篇幅報導。

他知道自己在演戲,很認真地演,讓媒體大眾滿意。

脫掉戲服,抹去油彩,他要去南陽街一個地下的gay bar,名字叫馬德里,很隱密晦暗,像一個祕密儀式的基地。因為近公園,嬉戲追逐後,空虛疲累的情慾肉體會在這裡喝一杯酒。

那是連「同志」這樣名稱還沒有的年代,昏暗的燈光,情慾流動,幽微闃暗的光線裡目光索尋著目光,像一個祕密儀式的過程,席德進給一個修車行做黑手的黑皮濃眉大眼的男孩看他的引流管和瓶子,男孩驚慌,張大了嘴,覺得慘傷,被嚇到了,也在祕密基地上了情慾的第一課。

七月我去了愛荷華,知道不會再見到席德進,還是去告別。照顧他的高川夫婦很溫暖,高川有時替他病痛的肉體按摩,高川的孩子也常常上樓來叫「爺爺」,跟他撒嬌。

席德進逝世了,有親近的朋友打電話給我說:最後兩天在公園找了一個「野孩子」,願意到醫院為席洗澡。

說故事的朋友很感傷,電話裡泫然。「同志平權」的歷史之前祕密儀式一直在城市各個隱晦的角落薪火傳承。

席德進在筆記裡寫著:歷史就是我們自己!

四十年的往事,都無足輕重了,只有那張自畫像,展出的時候很想再去看看。(下)

●「歷史就是我們自己 —席德進逝世四十週年特展」,9月10日至12月12日 ,台灣好基金會主辦,印刻文學協辦,策展人谷浩宇。展覽地點:池上穀倉藝術館 (台東縣池上鄉中西三路6號) 。開放時間 10:30-17:30 (周一周二休館)。


【聯副不打烊畫廊】蔣勳作品〈ICARUS素描〉
聯副/聯合報
蔣勳作品〈ICARUS素描〉。
蔣勳「《欲愛書》人體油畫素描展」9月1日起於達開生活空間(台北市羅斯福路三段283像7弄12號)展至9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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