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上篇:全世界最不適合出差的城市(上)意外在海關看到該在日內瓦車站接我的大男孩,一個大擁抱以後,他接過我手上的行李,說他臨時沒課就直接過來接我。喔是嗎?我問。
我在離他宿舍五十公尺處,透過Airbnb租到了這周末的住所。周末要不要過來跟我一起住呀?床看起還蠻大的,我說。廚房也太專業了,電晶爐還有烤箱,他說。在我和他走去他宿舍搬一些盥洗用品過來的路上,他問晚上要不要去超市買些東西回來煮,比較省。我當然知道比較省,但我都過來要幫你進補了,我們還是出去吃吧,我說。我想我骨子裡想說明的是我有在賺錢而且還養得起你的成分居多吧。
我們停在一間義大利餐廳前。「這一家吧,Google Maps上的評論還不錯。」我說。「嗯,看起來蠻貴的樣子……我們再看看吧。」他回。我們後來又停在另個街角的瑞士和法國餐廳門前,看著玻璃窗裡的優雅人士正確地運用刀叉用餐及拿取高腳杯,重複兩次相同的對話。最後走到接近紅燈區的看似家庭式經營的泰國餐廳,終於獲得他的青睞。
我一口氣點了虎蝦冬蔭功湯嫩炒彩椒牛肉蝦醬空心菜,然後問他還要什麼。「可以點蝦仁炒飯嗎?」他問。「可以呀……那你要什麼啤酒?」我說。他之前說這裡的物價好貴,連啤酒都戒了。「不用了啦,這裡的好貴。我們等一下再去超市買好了。」
我們聊著他學校的事。全班只有他和一位日本同學是男的,是來自亞洲的。他覺得他的法語很不到位,聽不太懂老師上課說的西洋音樂史。我邊聽邊回邊大概吃了一下菜。然後他把所有的菜都清空了,包含用來爆香的白色洋蔥片。「這大概是我這個月以來總算有吃飽的一餐。」他笑笑地說。我也笑笑地把話題帶開。
一陣鼻酸。理性上的我知道,但感性上的我還是很難想像及體會一枚大一新人要怎樣在外國跨過他人生的第一段黑暗期。當我去年獨自開始在香港工作時,已經是很大很大的年紀了。我其實很感謝曾來香港探訪我的家人同事和朋友,他們離開了以後,我才開始覺得這個城市對我來說是有意義及美好回憶的。我們曾一起去過哪個地方,踩過什麼地雷景點,幹譙過什麼共同的話題,質疑過一坨老天爺的決定。
我祝福我大兒子正在開始的旅程。不容易,但希望他會找到它的意義。隔天就要飛哥本哈根繼續出差行程的前一晚,我陪他走回宿舍整理房間。他邊摺著我扛過來的冬衣,邊說著太好了因為學姊說日內瓦的冬天很冷。「這兩件也留給你吧。」我把身上剛買的羽絨衣和防風防水防小人的外套都一起給了他。「不要吧,這兩件那麼貴,而且你去哥本哈根怎麼辦?」我就喜歡他這種暖男式的貼心提問。
後來,當我走在攝氏溫度是個位數的哥本哈根,一陣陣的風自海港吹來。我真的很想說,身子是冰的,但心是暖的。可是,那真的是很想讓我罵髒話的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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