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4日 星期一

【這個職業有祕密•演員篇】大廖/職業演員的臥底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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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05 第456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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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繽紛 【這個職業有祕密•演員篇】大廖/職業演員的臥底日記
心情札記 【青春名人堂】許子漢/雨後驚虹
 
 
 
今日繽紛
 
【這個職業有祕密•演員篇】大廖/職業演員的臥底日記
大廖/聯合報

我是演員,也是居家清潔員

「生活即表演,表演即生活。」這就是演員的日常;但,究竟表演怎麼影響了我的生活呢?真是一言難盡,笑著笑著怎麼就哭了?不然我們從頭來說……

當初考上劇場藝術系,只是為了同校的女友,沒有「我要當演員」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懵懵懂懂地混了四年,卻在大四下學期決心延畢,理由單純到不可置信,看著台上同學們精湛的演技,瞬間衝動決定:「我想表演!」

老師說要多多鍛鍊身體,演員就該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不會劈腿嗎?每天拉筋一個小時以上再來。硬是拉了一整年的筋,彎腰時終於可以手掌碰地,老師又說:「身體太軟了,要剛柔並濟。」於是開始練拳練舞練翻滾跑跳,為了像竹子一樣搖曳,還因此去竹林探索,結果差點找不到路回宿舍。.

畢業後,劇團導演給的訓練是:動物模仿,選擇一種動物,模仿牠的動作。

我是蛇,試著趴在地上「滑順」地行動。

我是熊,試著用「爪子」爬上樹頂。

我是馬,試著快速地「奔馳」。

不只用身體去做動作,導演還要我們相信自己是一條蛇、一頭熊、一匹馬,用牠的思維來行動。當漸漸抓到行動的細節時,這時候就可以帶入角色了:哼哼,我是一個狡猾的人(蛇?)、生氣的爸爸(熊?)、好英俊的男人啊!(馬?)

其實我也不懂人跟動物的相似之處,但或許人就是動物,生活就是表演。在這個訓練中,我到底是找到了一隻動物,還是找到了另一個自己?再想下去或許就太玄了。不過,有些經驗並不是安安穩穩地上課、排練、演出,就可以輕易獲得的,必須完全地捨棄「自我」、放下「自我」,才能得到更多。

某個農曆年前,電視上播放了斜槓族居家清潔打工賺外快的新聞,我被洗腦,跟著報名清潔人員教育培訓課程;沒想到,不但二天十六小時的課程裡收穫滿滿,還拿到了中華民國居家清潔協會證書,可以開始接案--身為一位演員,我真是燒了三輩子的好香啊!

我卸下演員的身分,戴上沒有個性的面具,名正言順地潛入各個人的家中,打開市井小民的門、坐上上流社會的電梯,在一棟棟房子裡一邊打掃一邊觀察,進行「田野調查」。也自此開啟了我的演員斜槓居家清潔員的人生,看到了比我演過的戲更像戲的景象。

常人無法想像的屋內實況

印象很深的經驗有四次。

第一次的客戶是一位辣妹,她的廁所晾滿已乾的性感內褲,卻百般不願意收,還在我離開前問接下來幾周有沒有空,能否一周去幫她打掃一次。

第二次客戶的房子根本不可能收,亂得如廢墟垃圾場。但當我請求客服讓我離開時,流氓屋主卻臭罵刁難到讓人差點尿褲子,只好硬著頭皮能清多少是多少。最後,這麼收著收著,居然也讓屋主一起動手幫忙,並在結束時說:「少年欸,辛苦了!」

第三次的客人是豪宅主人,要求每兩天清潔一次,力求一塵不染。我先用吸塵器吸,再拿除塵紙跪在地板上擦,然後又用了一次吸塵器。當我心裡想著真是完美,屋主一邊看著電視,一邊蹺著腳,斜著眼又使喚我拖了兩次地。

第四次是一位年長的八大小姐,在她花三小時向我爆料卡拉OK與酒店不為人知祕辛的同時,我也整理出約五十袋的衣物,半數以上連吊牌都沒有拆。她說:「這些我都還要喔,另外一間房間還有更多,再麻煩你了。」然後,我又在她那兩坪大的廁所打掃了六個小時,只為了把大理石瓷磚上所有深層、小到不能再小的黴菌,全都清除乾淨,刷到手腕發炎,整整休息三個月--想到不能再寄生上流、臥底觀察人間百態,真是可惡!

回想起來,演員這技藝真的不難,難的是能不能從生活中吸取到表演所需的醍醐味。於是,今年年初,我與同樣身為演員的太太,以「生活即表演」的理念,創立了「好媳婦食堂表演課」,以柴米油鹽醬醋茶代替表演理論,期盼眾人都可以在生活中察覺表演的精隨。不僅如此,我們還大膽走出排練場,讓學員矇眼走入感官交雜的老城區,去掉以視覺所建構的世界,徹底放大身為動物的感官,回到一個最原初的狀態。唯有邁向「歸零」,才有機會體驗「生活即表演,表演即生活」。

對了,如果你問我演員到底賺多少,我只能說:「不要問,很可怕!」

大廖,表演藝術工作者,近期又考到肌力與體能教練證照。與太太創辦「好媳婦食堂表演課」客製化表演課程,致力將戲劇運用在生活的每個層次。

 
 
 
心情札記
 
【青春名人堂】許子漢/雨後驚虹
許子漢/聯合報
今天要來談花蓮最南邊的國小。

台9線是花蓮最重要的交通動脈。這條公路貫穿整個東部,當然也貫穿整個花蓮。花蓮的小學多分布在台9線附近。以壽豐鄉為例,全鄉八個小學,六個在台9線沿線,一個在193縣道,一個在台11線。往南的鳳林、光復、瑞穗小學大半在台9線鄰近。玉里則較為特別,秀姑巒溪把玉里分為河東與河西地區,東西各有六所小學,河西六校鄰近台9線,河東六校則鄰近193縣道。

南邊最遠的富里有八所小學,七所鄰近台9線。最北邊的吳江國小,距離東華有八十二公里,以下的國小里程依次遞增,東里--八十五公里、萬寧--八十七公里、東竹--九十二公里、明里--九十六公里、富里--九十七公里,到最南邊的學田國小,距離東華大學已有一百零一公里。在西部,已從彰化來到了台南。

或許真的因為地處偏遠,自2014年秋野芒劇團來到吳江國小演出之後,竟沒有再進入富里鄉,富里成為秋野芒演出頻率和覆蓋率都最低的鄉鎮,南花蓮的玉里和卓溪都已演出十次以上了。於是,我下達「完演令」,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富里鄉所有國小的演出。

2018年因此成為我們早出晚歸、里程激增的一年。夏天,我們排入了東里、富里、明里、學田國小,冬天我們排入了萬寧、東竹國小。每次來回里程都在一百六十公里以上,天還未大亮就集合,回到東華已是黑夜。我們還要搬運、整理,吃過晚餐,再開檢討會。一切結束,走到停車場的路上,最懂你這一天辛苦的,就剩天上那顆明月了!

老天又彷彿嫌我們不夠辛苦,每到富里演出狀況就特別多。

東里國小是那年富里鄉的第一場演出,來的車子卻比平常小,讓我們裝車時大費周章。富里國小是富里最大的學校,裝台時燈光、音響、投影狀況百出,我們有一半以上的人連吃午飯的時間都沒有,餓著肚子演出。萬寧國小則遇上了投票日,一邊演出,一邊聽著村子裡的催票廣播。東竹國小的演出來到十二月底,那天寒風透骨,非常陰冷,我還記得所有小朋友裹著外套,縮成一球的樣子。

至於最遠的學田國小,演出日則在初夏的五月,上午是柔和的微陰天氣。我中午下了課,急駛一百公里。「學田」國小真的是在田裡的學校,四周有一望無盡的田野。雖然趕時間,還是忍不住停車,佇立田邊,望田、聽田、聞田,一瞬間,氣血煥然。

這天應該是個好日子了,演出果然順利完成。演完,一走出場地,卻驚見烏雲嘯聚,暴風吹拂,沒多久驟雨傾盆,沿著屋簷、樹梢,都是一道道水瀑,積水處處。我們拆完台,打包,卻無法裝車,只能等雨停水退。

雨勢稍緩,我們冒雨裝車,延遲了回程。我心中不禁碎念,真的,我們不夠辛苦!

沿著台九線北返,陽光漸漸露臉,雨還滴答落著。右邊緩緩展開一片廣大的稻田,直到海岸山脈山腳下。大雨之後,一片青翠。前面就是富里農會的展售中心,有美味可口的便當,很多趕路人會在這用餐,窗外就能看見著名的富里花海。

這季節沒有花海,微雨斜陽中,一道完整、豔麗的彩虹矗立眼前,從地平線到地平線,完美的圓弧劃過山與天的交界。我驚呼出聲,立刻打燈靠邊,插入路邊停車拍照的車隊裡。在周圍一片驚嘆聲中,我懂了,這雨不為老天嫌我不夠辛苦,是因為辛苦之後,才能得圓滿。

富里唯一偏離台9線稍遠的學校,是永豐國小,在東富公路上,海岸山脈中,沿路有美麗的梯田和山谷,離東華大學有九十九公里。在2019年的三月,秋野芒來此完成富里八個國小的演出拼圖。

●本文作者創辦秋野芒劇團,帶領東華大學的學生志工,為國小學童進行公益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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