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10日 星期三

【短篇小說獎與年度小說選】季季/七等生〈大榕樹〉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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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薈萃 【短篇小說獎與年度小說選】季季/七等生〈大榕樹〉及其他

  人文薈萃

【短篇小說獎與年度小說選】季季/七等生〈大榕樹〉及其他
季季/聯合報
在五十年代崛起的台灣作家中,最擅於詮釋個人理念與作品的,一是陳映真(1937-2014),一是七等生(1939-2020)。

他們曾是合作夥伴,後來卻理念分歧,背道而馳。

因著文學際會,我在第一屆「聯合報小說獎」評審過程中發現他倆的名字及其間的脈絡交錯,想起認識七等生是從陳映真開始的……。

1966年夏天,吾兒已在我肚子裡窩居半年。某個周日午後,陳映真帶尉天驄、七等生、吳耀忠到永和中興街四十四巷底一座小平房,拜訪他尊稱「大哥」的楊蔚,說他們要辦一份同仁雜誌《文學季刊》,沒有稿費,請楊蔚支持供稿……。

我和楊蔚婚前即已在臨沂街阿肥(丘延亮)家見過陳映真、尉天驄、吳耀忠,但沒見過七等生。他們一入門楊蔚就先握住七等生的手:「歡迎歡迎,久仰久仰。」七等生笑了笑,沒說話。陳映真說:「大哥,這老七不但小說寫得好,還會畫畫哩,他也很崇拜你寫的那些音樂家畫家啊,他這人挺熱心的,以後我們要請他多幫忙。」七等生仍然笑了笑,沒說話。

客廳太小,椅子不夠,七等生和同樣沉默的吳耀忠倚在門邊如門神。吳耀忠專注於大哥們的討論,眼神清澈熱情,七等生的眼睛則望著天花板,似乎是傾聽,似乎是迷惘。

在我家坐不到一小時,陳映真又帶我們穿過我家旁邊的窄巷到對面竹林路巷內的姚一葦家,也是去談《文學季刊》的事。七等生和吳耀忠,仍然只是默然傾聽。

後來聽楊蔚說,七等生那年28歲,結婚不久,太太在皮鞋店做店員,他為了專心寫小說已辭去國小老師教職,要幫《文學季刊》編輯事務,所以陳映真帶他出來「拜碼頭」……。

當時陳映真在輝瑞藥廠任宣傳企畫,楊蔚是《聯合報》藝文記者,尉天驄執教政大,吳耀忠執教國立藝專,都有固定月薪;我是「皇冠基本作家」,在報刊雜誌發表小說也有稿費(一千字五十元)。而七等生,毅然辭去有月薪的教職,寧願在沒稿費的《文學季刊》發表作品,這種堅持和毅力實在讓人佩服。

1966年10月,《文季》第一期發表他的〈放生鼠〉;第二期〈精神病患〉,第三期〈我愛黑眼珠〉;都是奠定其實力派地位並在其後讓人爭論不已的作品。除了小說,他在《文季》也發表〈黑眼珠與我•二〉等散文;並曾以本名劉武雄在第二期發表對費里尼電影〈8½的探討〉等評論……。

然而,由於〈我愛黑眼珠〉引起的道德批判,他與陳映真的文學理念對撞,與《文季》同仁漸行漸遠,第五期發表〈昨夜在鹿鎮〉後於1967年11月離開《文季》。次年初夏,「民主台灣聯盟」案爆發,陳映真、吳耀忠等人被捕入獄。1970年初,《文季》停刊。因著「民主台灣聯盟」案之累,我與楊蔚也於1971年末離婚。此後多年,沒再看過《文季》諸友,輾轉聽說七等生為了兒女生計,一家四口已經回到家鄉,在通霄重為人師,生活較為穩定;1973年出版《離城記》時,更在後記表明「千山我獨行」的寫作態度:

「我個人意志驅迫我走向這樣的一條路:我必須退讓出大家耕耘的寫作範圍,在一個沒有人注意或有意疏忽的角落,固執地來種植我的花朵。」

1976年初夏再見七等生時,他的《沙河悲歌》已於5月19日在聯合副刊開始連載。

《沙河悲歌》比他《文季》時期的小說寫實。一郎,二郎,父親,母親,失業,走唱,肺病,貧窮,一周歲被送養的幼妹……。每天從副刊角落的幾百字連載裡,我逐漸了解以前看到的七等生為何一臉冷肅又那麼寡言沉默。從而也想到,他能回到家鄉教書,繼續穩定寫作,是很值得欣慰的事。

六月的某個周六下午,搬到我家附近的文友H來電話,說七等生在她家,要我過去一起晚餐。

「一定要來哦,」H加重語氣叮嚀:「他說想見妳。」

十年沒見,人事劇變,走往H家的路上,我的腳步躊躇,揣摩著七等生為何要見我?陳映真出獄了,他是否得知消息,要談陳映真與《文季》舊事?

還好,那天的七等生,不再是第一次見面那個沉默的冷面孔。他的神情泰然,一見面就微笑的握住我的手:「好久不見,妳還好吧?」我也笑著說:「還好還好,你也還好吧?」

喝酒吃飯之間,我們自在率性的聊些文壇趣事,他也沒提《文季》往事與陳映真等人。然而後來,他還是提到楊蔚了:「我聽沈登恩說,聯合報副刊最近常出現的那個何索,原來是楊蔚啊!這樣也好啦,人總要有一條路走,不論什麼樣的人都要有一條路走嘛。」我也只能笑著回答:「是啊,大家都要有一條路走!」

那個晚上,他的話題除了《沙河悲歌》還有兩個聯副主編。先是1962年發表他第一篇小說的林海音:「林先生對我影響很大,她沒有退我的稿子,給我很大的信心,不到半年就登了我十三篇,這個鼓勵太大了……,哦,對了,以前楊蔚告訴我,他在綠島坐牢的時候也是林先生開始登他的小說……。」我點點頭,他接著說起當時的聯副主編馬各,讓他第一次在大報連載小說,而且要舉辦「聯合報小說獎」,和林先生一樣熱心鼓勵寫作者。

「楊蔚和馬各是聯合報老同事,妳也認識馬各吧?」

我只好照實說,讀虎尾女中高三時,林懷民介紹我和馬各通信做筆友,已經認識十多年了。

「哦,林懷民啊,他的小說寫得不錯,可惜現在去跳舞了……。」

那時, 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兩個多月後,馬各邀我看第一屆「聯合報小說獎」參賽稿1212篇,在稿末看到陳映真的本名「永善」;更想不到的是,在來稿登記簿發現七等生和H;尤其想不到的是,在9月16日的頒獎典禮會場看到他發來的電報。

1976年3月18日,聯合報發布預告,將以十萬元徵選三篇小說,文友們奔相走告。3月28日發布徵文辦法:「希望鼓盪沉寂已久的小說創作」;字數5000至15000字,首獎五萬,二獎三萬,三獎二萬,7月31日截止收件,9月16日社慶當天宣布結果並頒獎。

為了打響第一屆「聯合報小說獎」聲勢,馬各特別邀請台大中文系黃得時、外文系朱炎、顏元叔三位教授及評論家彭歌、小說家七等生,座談對文學獎的看法,7月8日在聯副發表。黃得時說,獎勵新人很重要,以後也必須著重培養。朱炎說,「得獎作品必須具有藝術性和使命感」。成名作家應否參加,顏元叔認為不必鼓勵也不必禁止;看作品,「硬碰硬」。七等生則呼籲「不論男女老少,一起把他們的新作品拿來參加這一次的大競賽……。」——七等生參加的新作品,就是後來獲得佳作的〈大榕樹〉。

由於文藝界回響熱烈,馬各惟恐橫生枝節,決定1212篇來稿的初、複審由社內同仁負責。《聯合報》是民營第一大報,編輯部不乏文學造詣高深之士,馬各委請六位主任輪流審閱;他下班後還把初審淘汰稿帶回家重看。知道我在編《書評書目》年度小說選,也請我把1212篇參賽稿看一次。

第一屆「聯合報小說獎」,如果順利評出首獎、二獎、三獎,就不可能增加十篇佳作;包括〈大榕樹〉及我從初審淘汰稿挑出來的〈我愛博士〉。

馬各當時請的六位決審委員,兼顧老中青,都是一時之選:朱西甯、林海音、林懷民、尉天驄、彭歌、顏元叔。但是,有什麼樣的評審就有什麼樣的結果,8月17日決審會議,他們先決定首獎必須六票才通過。這個期望過高,最後竟無一篇過關。既然首獎從缺,決定二、三獎各增一篇;並增佳作十篇(獎金四千元)。

文學獎是競技場,來稿登記簿則交纏著文壇脈絡。我發現確實有不少名家參加,獲得二、三獎的四位得主則從十八歲到二十六歲,都是新起之秀,十名佳作則有兩位中年名家;即七等生和比他資深的鄭清文。同時,七等生的北師藝術科同學席慕蓉,新竹師專副教授,筆名千華,也以〈生日蛋糕〉得佳作。七等生女友H也參加,但沒得獎。最意外的是,與七等生背道而馳的陳映真,雖然沒參加,卻以本名「永善」在其女友參賽的三篇作品(編者按:該屆未限制每人參賽篇數)末端簽名並附讀後感:「懷著感動的熱淚看完」,「一篇誠懇感人的作品」;其中一篇即是曾台生〈我愛博士〉。

9月16日下午,頒獎典禮在忠孝東路四段《聯合報》八樓舉行。十四位得獎人,十位出席,四位缺席;得二獎的丁亞民在成功嶺;得佳作的席慕蓉要上課;鄭清文在華銀上班,七等生則原因不明。

典禮開始前,社長劉昌平匆匆走來找馬各,神情有點緊張的拿著一張紙,小聲的說:「小鬍子,這劉武雄是誰啊?你看看這張電報,好像是個沒得獎的人發來的。」馬各看完也低聲說:「有得獎,但不是大獎。」社長點點頭,轉身去與坐前面的評審們打招呼。我悄悄從馬各手上抽過那張電報,看完又悄悄塞還給他。「莫名其妙!」馬各怒沖沖把那張紙一撕兩半揉成一團,三兩步走去角落丟進垃圾桶!哎呀呀,我心裡暗叫一聲:這麼重要的文學獎史料,竟然就那樣屍骨無存了!

那電報的內容,指責第一屆聯合報小說獎的評審:「像台灣銀行的搖獎機,隨便一搖就搖出得獎結果……,謝謝貴報邀請我參加頒獎茶會,恕我不便前去參加,以免吃了茶點當場嘔吐!」

當時台灣銀行發行「愛國獎券」,每周以搖獎機搖出各獎號碼,最大獎一百萬,最小獎也有一百元。——然而小說獎分初、複、決三審,費時一個多月,怎會是「搖獎機」呢?

不過文學獎和年度小說選性質不同,選擇角度各異。那年我為《書評書目》社主編《六十五年短篇小說選》,入選十四篇作品中,七等生〈大榕樹〉與小赫〈功在杏林〉都是聯合報小說獎佳作。我在〈編選序言〉特別說明:入選作品在編排次序時都經過謹慎處裡;例如張安槿〈流放〉寫一個幸福大男孩的成長,接著〈大榕樹〉寫生活不幸的大男孩和堅強的母親,再接著陳雨航〈黃昏出擊〉描繪一個老人的心境;又例如孫瑋芒〈龍門之前〉和李赫〈寒窗記〉寫未進大學之前的處境,接著小赫〈功在杏林〉和方痕〈任衛之死〉卻都在探討大學生的良知和道德勇氣。

對於七等生與〈大榕樹〉,我當時寫了近三千字評介。限於篇幅,此處僅摘錄重點。

我們在七等生的作品裡慣常看到的是灰黯、沉悶、陰鬱的色調。……幼年期的貧困生活,少年期的父喪,青年期的兄喪,在七等生的心靈裡烙下了厚重的傷痕。他形容自己「笨拙、怯懦和憂鬱」,鮮少笑語。這種性格的長期延伸,使他慣於陷入冥想;在他的許多作品裡,我們可以看出是從他的冥想世界演化而出的現代寓言……。〈大榕樹〉講的是一個從事販雞的寡婦深夜叫醒

兒子,陪她去「愛哭寮」換掉一隻病雞的過程……,通篇流露的是生命的苦;包括貧窮、恐懼、仇恨和迷信。大頭和他母親安全的通過了大榕樹,恰足以說明他們母子攜手共渡了生命的苦難……。

七等生對我寫的評介也許還算滿意,《六十五年短篇小說選》1977年5月出版後由H陪著來我家,送沈登恩幫他出的小全集五冊。閒聊幾句後,他問我可否去跟馬各說,讓他和H也加入「特約撰述」?

聯合報發行人王惕吾在小說頒獎典禮時曾說,以後會推出對優秀作者的鼓勵辦法;就是後來的「特約撰述」:簽約作家每月領生活費五千元,交一篇小說給聯副,發表時另有稿酬……。

那個辦法已施行半年,簽了吳念真、小野、丁亞民、朱天文等近十人。他問那句話時,我想著頒獎典禮那張電報。他見我面有難色,即說如果不能增加兩個,就他一個也可以……。我委婉的說,「不知道可不可以,報社有預算制度,這些事馬各也是要上簽呈的……。」

他不知道我看過那張電報,當然也不知道「永善」簽名之事。但他也許沒忘記發過那張電報吧?

總之,我難以向馬各啟齒,他也沒再問起「特約撰述」之事。我們似乎心照不宣,互相保密,在H家吃飯時,還會聊起海魚淡水魚的種類,紅燒或清蒸比較好吃。

然而,後來H和他分手了。

1979年2月,他在聯副發表短詩〈隱形人〉,全詩三節,以下摘錄第一節:

「窗外秋日,一棵木瓜樹結著青青纍纍的果子,每天早晨我來注視,心數它轉黃的日子,但有一個隱形人,當我離去他等在我不在的黃昏,一天一個摘去熟黃的果實,直至半個不存。」

那時,他已不再來H家。

此後,我們只在極少數的活動場合相見,他總還是握著我的手說:

「好久不見,妳還好吧?」

(七等生紀錄片《削瘦的靈魂》電影講座:季季,〈四分五裂一意孤行——說我老友七等生〉,3/12(五)19:30-21:00,浮光書店,台北市赤峰街47巷16號2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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