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29日 星期一

【豐田故事】楊富民/文具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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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3/30 第4910期
 
精彩內容
 
心情札記 【豐田故事】楊富民/文具店
林蔚昀/噢——噢——
 
 
 
心情札記
 
【豐田故事】楊富民/文具店
楊富民/聯合報

沒賣書的書局

我們村有三間文具店--應該說,書局。只是它們名為書局,卻從來不賣書,而我長大後還發現另一件事也很怪異:憑什麼我們這個小村就有三間書局?

第一間,叫作「良美書局」,是一棟一層樓的長方形矮平房,橫在台九線旁。內部空間不大,但若擺滿東西,就像座迷宮。你能聽到其他人的碎音,卻看不見任何人影。中間是一個巨大的玻璃櫥櫃,有四、五米長,成為這座小迷宮的牆。

玻璃櫥櫃上擺滿遊戲王卡、紙牌,以及一百三十五元的觸電筆。屋梁與天花板掛滿各式玩具、彈珠、鬥片、模型,還有四驅車,以及盜版的任天堂卡帶。另外還有一個雜誌架,架上都是裸露的女人,老闆不讓我們靠近那。

我們常窩在良美裡面組裝四驅車,或看老闆進了什麼新的彈珠超人。那時候大家都會一兩項改裝技術:電池超接、海綿輪胎、磁力彈珠、強力彈簧……大多數時候,都是老闆跟我們收十元、二十元、五十元幫我們改裝。老闆改裝的四驅車或彈珠超人,是豐田孩子們走跳的標準配備。

但良美的老闆,最忙的還不是幫我們改裝或者進貨,而是包檳榔。彼時台九線上的貨車、砂石車來來往往。老闆的手指永遠帶著塑膠膚色指套,紅紅黑黑,跟他的嘴一樣。我們要改裝玩具,他就一邊機械式地包著他的檳榔,一邊把注意力放在我們身上,眼、嘴沒閒著,罵我們笨、蠢、螺絲會不會鎖?

之後,我們會在書局外先看老闆櫃台旁加裝的檳榔櫃,數數檳榔數量剩多少。剩得多,我們才敢開門,喊著老闆幫我們改裝。

第二間書局,叫作「功學書局」,店面比良美小,但乾淨整齊,格局也方正。功學賣最多的,是成套的訓練器材:沙包、負重沙袋、啞鈴,以及拳套、跳繩、釣具、撞球桿,還有毛筆,跟劍。是的,劍。

乍看之下,或許覺得這間書局賣的東西很詭異。但若知道功學的老闆娘是帶領村民們打太極拳、使太極劍的老師,就一點也不意外了。

那時候電視台還播著《七龍珠》,看見悟空在精神時光屋裡不只調整了時間,還做了負重鍛鍊,大家隔天放學後便紛紛跑到功學裡面買沙袋。體育課時,就見一群男生們露出神祕的微笑,把沙袋綁在腳踝上,奔向操場踢足球;綁不過五分鐘,又彼此相視,再露微笑,解開沙袋。彷彿剛剛的「訓練」,每個人的實力都已成長,可以釋放出自己「真正的實力」了。

後來學校在聯絡簿上提醒家長把沙袋沒收,因為我們上書法課時也把沙袋綁在手腕上,每個人字寫得莫名其妙,寫一寫還有人大喊:「超級賽亞人!」把教書法的老先生給惹火了,氣得他把硯台打碎在地上。

「文具店」的隱藏櫃台

第三間叫作「蕃薯藤」,究竟是書局還是文具店,我們也不知道。它不像前兩間的店名,後面還有個「書局」,但總之,蕃薯藤是最接近「真正意義」的文具店了。它不僅有賣我們課堂中罰寫的練字簿、聯絡簿,還有賣卡片、禮品,架上還琳瑯滿目插著各式各樣的自動筆、原子筆。蕃薯藤的規模也是三家書局中最大的,比前面兩間加起來都還大。

店內分成左右兩邊,左邊是櫃台與文具區,文具區從原子筆、毛筆、卡片,再深入到最後方,是堆成山的海報紙,就像常見的文具店般擺設。老奶奶也像常見的鄉村老婦人,櫃台的電視只有Z頻道萬年播著摔角與《暴坊將軍》。

蕃薯藤的右邊,就是它的特異處了。右邊完全不賣文具,是一整條的「成藥區」,從門口的菸爽、貼布、感冒糖漿、喉糖……再到後方的繃帶與登山杖,儼然像是藥妝店,擺著各式各樣白色、黃色的藥罐。這些藥罐的數量,甚至比左邊的文具區還要來得多。

最後方,有個「隱藏櫃台」。小時候村裡沒診所,我們都在那兒看病。只要去櫃台找奶奶,她便會不緊不慢地走向「隱藏櫃台」,從下方變出聽診器、壓舌棒、棉花棒,問我們的病徵。之後,用舌頭舔手,拈數張裁得方正的紙單攤在桌上,從龐大的藥櫃區裡,毫不思考地取藥罐、旋開蓋子,倒出一粒粒的成藥,放在紙單上;反覆數次,沒幾秒,桌上便充斥著各色藥丸,七彩繽紛。待她坐下,又沒幾秒,這些繽紛的小藥丸便被她折在紙單裡,包成一個個三角藥袋。「三日份,飯後吃。」她這麼說。不管怎麼樣,她都收一百元。

村裡的經驗,曾使我以為所有的書局都會賣玩具、健身器材,甚至可以買成藥,上大學時,還為此鬧過笑話。然而,隨著年紀漸長,那些店都一間間收掉了:良美在台九線拓寬後,徹底變成檳榔攤,老闆不知去向,只剩老闆的弟弟顧著一攤小冰櫃的檳榔。功學書局的老闆娘,也在拓寬後關店專心練太極拳與劍,二十年來如一日,模樣一點都沒有變老。蕃薯藤則是在三年前關門。有天我的母親頭疼,讓我去幫忙抓藥,走到店門口,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件事情--老奶奶不幸罹病,已悄悄離開人世。

林蔚昀/噢——噢——
林蔚昀/聯合報
有天在看一本中國小說的波蘭文譯本,看到其中一段話皺起了眉頭。那是史鐵生的短篇〈奶奶的星星〉的開頭:「世界給我的第一個記憶是:我躺在奶奶懷裡,拚命地哭,打著挺兒,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哭得好傷心。奶奶摟著我,拍著我,『噢——噢——』地哼著。」把波蘭文譯文再翻回中文會變成:「這世上,最早被給予我的記憶是:奶奶抱著我,而我在哭,拚命掙扎,大聲號啕,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奶奶抱著我,拍著我的背,低聲說:『好了□□好了□□』」

雖然知道翻譯必定會有落差,也知道「好了□□好了□□」是波蘭人用來哄小孩的話,我也多次在公園、街頭、診所聽見大人這樣哄小孩。可是,我就是打從心底無法接受「噢——噢——」變成「好了□□好了□□」啊!感覺很疏離。其實,整段譯文都很疏離,親密和溫柔完全不見了。

「噢——噢——」是很多大人哄小孩時會發出的聲音,也是我和媽媽之間最初的語言,但我不記得它。我會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我的大兒子出生時,我媽媽就對他「噢——噢——」,還叫我也一起「噢」。

「這樣噢有意義嗎?」我問。

「有啊,這樣就是跟他講話啊。你跟他『噢』,他也會跟你『噢』喔。妳小時候我也是這樣跟妳講話啊。」媽媽說。

我忘了兒子有沒有跟我們「噢」回來,但我後來確實常常對他「噢」。不只是因為這句話很方便好用(我媽常叫我對兒子說話,我想不出要說什麼,說「噢」就什麼都不用想),而且也可以拿來哄睡。這單調的白噪音,重複個十幾聲或幾十聲,小孩就睡著了(如果沒睡著,就只好母子一起哭了),有時候小孩也會「噢——噢——」,自己哄自己睡。除了「噢」,還可以加入一些變化如「噢——啊——」、「啦啦啦——」。不只我會「噢」,我先生也會「噢」,噢著噢著他反而先睡著了。(所以嘛,誰說「噢——噢——」一定要翻成「好了□□好了□□」,波蘭爸爸也會「噢」啊。)

「噢——噢——」也可以用在小孩跌倒、傷心難過的場合。「噢——」和小孩的哭聲「哇——」融合在一起,彷彿二重奏。沒錯,「噢」真的是要用哼的,它是一種吟唱,重點不是說什麼,而是安撫的聲調,就像搖籃曲,或是輕輕拍背、摸頭的動作,或是一個吻,一個擁抱。

不過,「噢——噢——」的安撫功能,好像小孩大了就不管用了。當孩子不再因為傷心痛苦而伸出手要媽媽抱抱,甚至會把媽媽推開,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哭泣,或是要用大吼、破壞來表達憤怒難過時,這時候要說什麼好呢?要怎麼讓孩子知道「我在這裡,你需要我可以來找我」?

我也不知道。畢竟,我也經歷過那樣的時光。在那種時刻,只感到絕望,無法被任何人、任何事安慰,即使愛我而我也愛的人就在身邊。那段時光如此久遠,我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來的。或許是因為太艱辛了,所以遺忘了某些細節吧。不過,我記得在那樣綿密的黑暗中,依然有小小的裂縫和破洞。有一點光可以進來,有一些小小的幸福在黑暗後閃現,這些微光讓我想要把洞和裂縫撕大一點,讓更多光進來。

孩子長大後,應該再也無法如此簡單地被「噢——噢——」或拍背的動作安慰,但我想我可以教他們如何挖洞和把裂縫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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