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27日 星期三

【旅行自拍棒--我與鯨魚同行】主動脈/跟著金磊一起去跳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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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8 第4704期
 
精彩內容
 
心情札記 【旅行自拍棒--我與鯨魚同行】主動脈/跟著金磊一起去跳鯨
【青春名人堂】林力敏/信義計畫區煙花貴婦
 
 
 
心情札記
 
【旅行自拍棒--我與鯨魚同行】主動脈/跟著金磊一起去跳鯨
主動脈/聯合報

最好的跳鯨時刻

在花蓮的生活離不開海洋,因為溫暖的洋流黑潮流過花東外海,這裡蘊藏豐富的魚類與鯨豚;每年夏天坐著賞鯨船出海賞鯨,是我重要的活動,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樣的生活再也不能滿足我,我決定跟著金磊到東加王國去「跳鯨」。

金磊是國內第一位水下鯨豚攝影師,每年夏天都會前往東加王國拍攝鯨豚照片,我每次看見他帶回來的照片都震撼不已,當然要跟著去跳鯨。

跳鯨,顧名思義,就是坐著賞鯨船出海,等到發現鯨魚的時候,從船上跳入大海與鯨魚共游。東加是全球少數可以與鯨魚共游的地方,每年七月到十月,南極洲的大翅鯨洄游到東加群島哺育下一代的時候,就是最好的跳鯨時刻。這時候,全球最專業跟最不專業的水下攝影師都會齊聚在這座島上。

跳鯨這個活動,具有某種程度的危險性。在完全看不到陸地的地方要跳下海去,本來就不是正常人會做的事,而鯨魚雖然是溫馴的動物,但牠巨大無比,假如玩性大發起來,光是尾鰭或胸鰭輕輕地撥弄你一下,就足以讓你皮開肉綻。這就好像小孩和蜥蜴互動,發心並沒有惡意,只是蜥蜴玩不起;在鯨魚的面前,人類也不過就是一隻小小的蜥蜴。

此外,為了避免氣泡干擾鯨魚,跳鯨時我們不能背氣瓶,完全只靠一組面鏡和呼吸管。而鯨魚的行動非常迅速,為了追上牠們並方便在水面快速移動,我們也不會穿救生衣。

東加的賞鯨船非常小,一艘僅能容納十個人,海象不好的時候晃得非常厲害,我有嚴重的眩暈症,儘管已經吃了暈船藥,往往仍晃得趴在船舷嘔吐,連眼睛都睜不開來。那種嘔吐一點也沒辦法忍住,一轉頭整個腹直肌就突然抽筋,嘩啦啦從嘴巴噴射狀吐出來,吐到沒東西,吐到胃液膽汁出來為止。吐完之後,嘴巴再含著呼吸管,混著嘴裡酸酸苦苦胃液的味道,再跳下海去追鯨。於是,上船、嘔吐、跳海,再上船、再吐、再跳海,一整個就是瘋了的追鯨旅程。

每次我坐著賞鯨船出海,要跳到海裡的前一刻,心中總會閃過一個念頭:為什麼我現在在這裡呢?人跟鯨魚本來就是兩種不應該相遇的生物,為什麼要來這裡追鯨魚?相較於我跳海前總會懷疑人生、遲疑兩秒,隊友裡面有個潛水教練,倒是次次都能夠毫不猶豫地跳入海中。

喘到心臟快跳出來

跳水以後,要奮力地往前游去,因為鯨魚非常巨大,牠隨便擺動一下尾鰭就可以游得非常遠,人怎麼奮力地游出去都追不上鯨魚。為此,一般賞鯨船會從後側方慢慢地靠近鯨魚,預測鯨魚前進的方向,在那路線的前方約二十到三十公尺處,放人下水。

鯨魚遇到賞鯨船或是人為干擾,有時會下潛、轉變方向或奮力地踢水出去,到頭來我們什麼都沒有看到,只有一片湛藍的海水。這時候,我們就要再上船,再重來一次。如此跳了幾次之後,往往筋疲力竭,喘到心臟都快從胸口跳出來。要用人的力量去追鯨魚,真是自不量力,尤其是浪大時,往前游出去三公尺,又會被浪打回來兩公尺,好像小老鼠在籠子裡面跑圈圈,完全沒有前進。大浪甚至可能淹進呼吸管裡,都已經吸不到空氣了,還嗆到海水,苦不堪言。

然而,在海裡看到活生生的鯨魚從自己身邊緩緩地擺動尾鰭游過時,那種暈船的苦楚、鹹濕海水的嗆咳、烈日的酷曬,馬上就會忘得一乾二淨。那場景美到讓人屏息,鯨魚優雅、緩慢地擺動胸鰭、尾鰭,夢幻到不可思議,就好像電影《侏羅紀公園》裡,一群人站在草地上,一大群草食恐龍從他們身旁飛奔而過,有壯闊還有震撼。

大翅鯨的動作非常豐富,且充滿靈性,在水面下的時候,會不斷地翻身,好像在跳舞。當一人一鯨的眼神剛好對上,那瞬間言語難以形容,簡直懾人魂魄。

大翅鯨的胸鰭長達它身體的三分之一,體重約三十到四十噸重,這麼大的身軀還可以跳出水面躍身□浪,我以為那並不是跳躍,而是在飛翔。其飛濺出來的水花,展現的美感與力量,也令人嘆為觀止。

世界廣大,無奇不有,收拾行李,跟著金磊一起去跳鯨,在大海裡跟著鯨魚漫遊,是人生最美麗的回憶。

【青春名人堂】林力敏/信義計畫區煙花貴婦
林力敏/聯合報
有個朋友外號貴婦。每次我搭捷運經過國父紀念館,進站廣播響起,客家話的「國父紀念館」,總像在說「貴婦紀念館」。下一站就是貴婦的信義計畫區了。

兒時我愛摩天大樓。國中得知台北要蓋世界最高樓,一天天巴望那竹節從華納威秀旁的半荒地長高。至今當我白天搭捷運往南進圓山站,十次有八九次會遙望台北一○一,感到片刻的安心喜悅,順便掌握當日空氣好壞。台北一○一是許多市民的燈塔與想望。

後來那裡依然半荒地,荒涼清冷。當然百貨一棟一棟冒,威秀新光誠品寶麗遠百君悅世貿,但沒小店,沒街坊,沒住家生活味,太有計畫的浮華。整個信義計畫區是光亮的百貨櫥窗,把人隔在外頭。也像太潔癖的人,你去他家是進樣品屋,剛告辭就忘記主人的高矮胖瘦。

在這裡我分外想到,街上每個光鮮亮麗的人,肚子裡依然裝著糞便。我們為了遺忘糞便,所以造了文明與信義商圈。

這樣想或嫌極端。通常我還是遺忘糞便,一次次來買醉──買光鮮的醉。走在華麗百貨之間,洋洋感覺自己是富豪,是貴婦,是資本帝國的國父。走到流汗就進百貨,汗漸變冷,卻淌滿背涼涼的心虛,我哪是啥富豪或國父?

人清醒看破,心裡喊:喂,擦化妝品照樣變老啊,名車只是車禍就變破銅爛鐵的玩意兒,高價有一大半是付在行銷和房租,捧大把鈔票買這買那太無聊吧?

只是啊,太沉迷資本主義是無聊,無端厭惡資本主義恐怕同樣無聊。大家不都買得很開心嘛。我淌著冷汗從滿街繁華之間走過,把自己走成外頭,恐怕比我認為無聊的人更無聊。

我也有花錢的地方。嗜吃,某陣子把台北的米其林星級餐廳吃了十幾家。吃完冷卻,對朋友還是說:星級餐廳不見得比路邊滷肉飯好吃。當然飲食有文化,有藝術,有價值,但對沒興趣的人沒意義。但,對有興趣的人有意義。

價值是人賦予的。文化與資本主義在各片天地製造意義,各人尋個人的喜好鑽進去,把自己安置進各種櫥窗與架位。就算都不安置也行。百貨公司,「百」貨是為接納「百樣人」。信義商圈是匯聚各種價值與意義的心靈物質集合體。

我那朋友貴婦是認真過活的人。看她扭腰跳舞化妝,你會感到人生好值得活。

來信義商圈除了逛街,我還看煙火跨年超過十次。其實平時去都似跨年,美麗櫥窗與商品是煙火,絢爛炸完就沒了。難怪有人怪煙火燒錢又沒用,可若煙火沒用,人生百分之九十九的事物恐怕也沒什麼用。跨年煙火是儀式,所有儀式都沒意義又有意義。

某次跨年十一點多我在貴婦紀念館旁的小巷,遇到五個東南亞旅客問一○一在哪裡?我笑著陪他們繞出巷尾,指著一柱華光:一○一就在那裡。是呀我從國中就在盼望一○一了。半小時後煙火轟轟綻開,我惦記著他們,許著願,現場八十萬顆靈魂在許願在綻放。當我發覺我熱切祈求到泛淚,這一刻我終於是信義計畫區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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