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文有一詞「親バカ」，意指為了小孩，什麼都願意做的笨蛋。常見的症狀包含炫耀小孩的照片或成就、對小孩的行為全肯定，以及其他為了小孩而做出能夠推翻「人類是理性思考的動物」這項經濟學對人性的預設的行為。
我的父母，為了我和妹妹成為笨蛋已經二十六年，且症狀並未隨著我們長大而有所輕減。如果你問我，我還會說他們變嚴重了。
小時候，媽媽會為了教養我們不能獨占食物，而吃掉我們喜歡的那些料理。
爸爸對餐桌禮儀甚是嚴格，隨著椅子和共餐者身分的不同，在椅子上坐的位置要有區別。手肘不要撐在桌子上，像挖土機，難看。非慣用手就算不用，也要放在桌上看得見的地方，一旦違反，便會遭遇嚴肅提醒。
被呼叫的時候，如果回答的是「幹嘛」或「蛤」，而不是「什麼事」或「怎麼了」，就會被罵。
這樣的爸爸，在我考高中時每天晚上十點來補習班接我，買了麥當勞的雙層牛肉吉事堡讓我上車就能吃。有時候，我們會開車去吃西門町的台式炒烏龍麵，最討厭停車、也最討厭排隊的他，即便隔天要起床上班，卻為了讓我吃到那一盤烏龍麵，打著哈欠陪我排隊。
考完特招，我們去日月潭涵碧樓住了四天三夜，放任我每天在飯店床上看漫畫、睡覺、不去觀光。媽媽生氣，覺得難得出遊，我淨做一些在家裡的沙發上就能做的事。但是爸爸只說：「氣色好很多吧？這樣就好。」
為了做研究，我每天在外面待到凌晨一點多。多年以來都是九點睡覺的爸爸媽媽，每天都在附近等我下班，在車上睡覺，或在家裡睡覺再起床開車，回到家接近凌晨兩點，且我每天都帶著滿身菸味上車。他們嘴上嫌棄，卻也不曾怠慢一日，直到我讓他們不要再來。
其他時候，也就只是想吃什麼就吃得到什麼。我愛喝雞湯，家中冷凍庫便常備全雞，想喝的時候只要開口，晚餐就能吃到。隨口跟媽媽提起想吃基隆全家福的湯圓，隔天就出現在冷凍庫。想吃的、還沒想吃的、說過喜歡吃的，家裡有三個冰箱裝滿這樣的食物。
「想吃林家乾麵。」若是凌晨三點在家庭群組傳這樣的訊息，早上九點就會有人來敲門問我要不要出門吃早餐。周末早晨其實是爸爸出門運動的時間，但若有和我們出去吃早餐的機會，他們身兼鬧鐘和司機，只要移動到車上睡覺，下車便有早餐可以吃。
如今我也常想，總有一天要讓他們得以從笨蛋父母畢業，輪到我做一個笨蛋女兒，成為為了他們而推翻「人類是理性思考的動物」這項經濟學預設的不理性的人。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