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著圍籬上一格格的綠色菱形孔，告訴身旁的女兒：「昨天我看見一隻松鼠，直接穿越過去。」端詳著細小菱形空間，彷彿看見那年讀中學一年級的我。那時的我身材瘦小皮膚白，沉默安靜不大說話。在運動會前一天，我的名字出現在趣味競賽名單裡。我沒練習過，又不敢拒絕，只能跟著同學走進操場，在大太陽下進行預賽。
六個班級同場競賽，每班派二十個人參加，我排在第九個位置。我動作慢反應慢，跑跳總是落後，很擔心拉遠前面同學努力向前衝的好成績。等待時，我觀察同學們跑向輪胎，蹲下身將頭伸進輪胎內，身體再穿越輪胎，站起來後再站進麻布袋中，拉起布袋往前跳回原點。眼前的畫面一次次播放，我在腦袋中勾勒既能順利過關、又能加快前進的方法，彷彿聽見喊著我名字的歡呼。
看到排前頭的同學跳回原點，我雙腳想加速，卻緩慢地前進。一路上，我提醒自己，頭和腳要一起。
來到輪胎前，負責把關的同學扶著輪胎，等著我鑽過去。他們用眼神提醒我，動作要快。我伸出頭和腳，一起鑽進輪胎內。頭和腳都過了，身體屁股過不了。我卡在輪胎裡，陷在小圈中，出不去，回不來。「用力拉！縮小腹！」、「怎麼有人這樣……」我脹紅著臉，要把自己擠出去，身體、屁股卻卡得更緊。
聲音從四周轟轟轟地傳來，我被笑聲淹沒，被輪胎打敗，在人潮裡掙扎，鹹鹹的淚珠滑落。後來不知是誰從後頭用力推，輪胎才願意離開我。
「那個人好蠢喔！」不同聲線說起類似話語，通達我耳裡，存進我心底。排在我後頭的同學，再怎麼加快速度，都追不上其他班級。我們班最終獲得最後一名，班上同學沒人指責我。我在心裡罵自己笨自己傻。後來升了年級，換了班級，每位不同體育股長，統統將我從趣味競賽名單裡剔除。
現在，我的肢體動作還是不協調，並且時常認錯人，顏色分不清……卻聽見女兒對我說：「妳很可愛啊！」卡在心裡的輪胎，隨著時間，順著女兒的聲音，已經爬出。滾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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